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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碧波到小村子工作,她很少回县城的家里。
遇到挫折,她忽然很想家,想爸爸妈妈。
碧波踏进她家小区大门的时候,心里的碎碎念是千万不要碰见邻居姜婷。
姜婷跟碧波的妈妈高锦云年龄差不多,在同一所初中教书,不过姜婷是英语老师,经济学科里的名师,补一节课要两百块钱,偶尔被举报了,便怀疑对门高锦云妒忌她赚钱捣鬼告了她,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,经常说说话就杠起来。
但表面的和平总是要维持的,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。
走到单元门的时候碧波还在庆幸没碰到姜婷,还差几个台阶到二楼的时候,她正低头想着这几天的倒霉事儿,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就喊了过来,“哎呀,碧波你回来了,听说你考到了乌苏里乡上班——”
碧波忽然想起半年前的一幕。
半年前,她考到京市上班,亲戚朋友前来祝贺,高锦云把对门的姜婷也叫了过来。
“恭喜啊,碧波,尘埃落定了。而且还是在京市工作,真让人羡慕。”姜婷老师语气酸溜溜的,听着是祝福的话,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祝福该有的神情。
“姜老师你家的宁宁也很出色,老早就考进了省厅公务员,农业农村厅,那可是大衙门,着实的让人羡慕。”高锦云的话怼的也是酸溜溜。
高锦云把姜婷请了过来,让姜婷看看她的女儿出息了,在北京有了工作,比在姜婷在省城上班的女儿还要胜过一筹。
仅半年之隔,沧海桑田了。
“姜老师您好,我没在乡上工作,到基层小乌苏里村上班了。”碧波如实告知,她不觉得在乡村工作有多丢脸,不能接受的是她的妈妈。
果然,姜婷的眼睛顿时瞪大,一脸的不可思议,同时停住了脚步,肥胖的身体挡住了碧波的去路。
“碧波,你说你到小村子里上班了?”姜婷仍旧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,碧波点点头,她想给她一个微笑,但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碧波,你是学霸,往外考肯定不成问题,你怎么能甘心在一个小村子里上班,你可是研究生,这是大材小用!高老师跟我说你考到了乡上,我还以为乡政府呢,艾玛,不可思议,居然是个小村子,这也太屈才了!”
“姜老师,小乌村并不委屈我,更谈不上屈才一说。别看是小村子,小村子能做大文章,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。”
“碧波啊,高老师告诉我你去京市当老师的时候,别说我有多羡慕了,你看看,这才半年时间,你就放弃京市工作,非要回来,难道京市的工作不香吗?”
碧波抿着嘴,看着居高临下的姜婷,她的双下颌肉肉因低头叠加成了三层,十分夸张好笑,滚圆的身体横在那里像一面墙,起初她眼睛里装满了震惊,几秒钟之后,变成了幸灾乐祸的笑。
“大学霸屈尊降贵到小村子!还说不委屈,你这孩子跟高老师一样,倔强又好面子,生活得不舒心也强撑着说好,还真是母女!”
姜婷一侧身,扭动肥猪一般的屁股下了楼,砰砰,传来开关单元门的声音。
碧波愣在那里发呆,家门打开,高锦云气呼呼地走出来,“她又说风凉话了是吧,等着纪检委查她她能闭嘴消停一阵,听说你去了乡政府上班,看她那得意的神情,天天在我面前夸她闺女在省城怎么样怎么样,我说我们京市都不稀罕去,省城更不稀罕......”高锦云絮絮叨叨,一脸气愤。
走进室内,高锦云一脸嗔怪,“你就多余告诉她你到小乌村的事儿,反正她不知道,以为你在乡政府,这下好了,更有的笑话我了。”
“碧波难得回来一趟,你就少说两句吧!”碧波的父亲盛放怒嗔着,他话语不多,跟高锦云、姜婷在同一所初中教书,他教生物,高锦云教体育,他们教的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小学科,被称作小科老师。
高锦云刚气囔囔的闭上嘴巴,她的手机振铃响起,看都没看便接听了——
“嫂子,我是夏爽——”一听夏爽的名字,高锦云的心里更加不爽了。
夏爽是盛放的弟媳妇,高锦云的妯娌。
夏爽八百年不给她打一个电话的人,打电话准没好事儿,当然,没好事儿也只是对高锦云而言。
“嫂子,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!”手机那边的声音很大,带着喜庆气儿,只要是夏爽的好事儿对于高锦云来说都是坏事。
“嫂子,咱家碧玉明天就要去京市上班了,这都要感谢孩子姑姑,咱姐帮忙推荐,碧玉考试考了第一名,第一!考到一家国企,我这记性,总是记不住哪家企业,反正很大的企业......”
“那不错,恭喜恭喜!碧玉这些年总算考了个第一,不容易啊。”高锦云冷嘲热讽地回击。
那面,夏爽也不甘示弱,“是呢,虽然说这么多年碧玉学习不好,好不容易考了个第一,但决定前途命运的时刻总算没掉链子,进了京市如愿以偿,就别提孩子们读书时是不是学霸了,你家的碧玉还是大学霸呢,到头来怎么啦,还不是窝在了小山村里。哎呀,不说这些了,明天碧玉要出发去京市,今晚我找了几个要好的朋友,还有咱们家里这几个人聚聚,让碧波也回来吧。”
挂断电话,高锦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,看了眼盛放,“碧玉考到国企上班,明天去京市,今晚跟夏爽要好的几个家庭要聚一聚,叫咱们也过去。”
“那就过去吧,碧玉能去京市上班,确实值得庆贺一下,记得带上红包。”盛放嘱咐,他是个性格内敛的人,即便不高兴也不写在脸上,更不会说出来。
“碧波,你就不能放弃小村的工作,也到京市里考一考,你看你二婶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!你是大学霸,到北京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编肯定没问题,碧玉都能考上国企,你比她那个学渣强多了。妈真是跟你气不过,你在乡下上班太委屈你了。让你爸你妈在亲属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,我现在都不愿意出去吃饭,人家一问你女儿干嘛,唉,县城里长大的孩子考到乡下上班,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你就别说了,你以为孩子心里好受吗!这不是赶到这里了吗,小地方也会出大人物,我女儿这么优秀到哪里都错不了。”盛放鼓励道。
“爸妈,对不起,我让你们在人前丢了面子。现在的情况是我考乡下编制的时候有五年合同,工作五年整才允许我调转或者考别的工作,除非不要体制内。所以,五年之内,我哪里都不能考。”碧波耸耸肩,刚刚妈妈跟二婶的电话她听得清楚,心里也是酸溜溜的。
“五年!”高锦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,她清楚人生有几个五年!
俨然高锦云受到重创,一下子她变成了一个沉默的人,对一切都失掉兴致的样子,完全丧失了跟夏爽、跟姜婷斗嘴的斗志。
“妈,你怎么啦?妈,你别吓我——”碧波被高锦云的异常反应吓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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