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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楚敬,我有事要问你。”背对着楚敬,青絮泪流满面,她心中对两世的楚敬都还有爱,或多或少。 她必须要扼杀这份爱,所以她选择了一条痛苦的道路,深吸一口气后,她开口了。
“我走了以后,我的家人怎么了?告诉我。”
楚敬浑身僵硬,居然不敢搭话了,他有种预感,当这个话题结束以后,他们就真的不死不休了。
沉默在空气中凝结,当他终于打破沉默的时候,声音是如此的哀伤,”路老太爷,在狱中自杀了,路老爷也是。”
“路丞相,叁次斩首皆无法致死,本来应该被赦免的,却抹脖子自尽了,他死前说过他不怪阿絮。”
“路氏男丁,满门抄斩。”每说一句,他的心就更加往下沉本来以为已经到底了没想到还可以更深沉。
青絮的背影开始颤抖了,声音也是,这些是一直盘踞她心里的问题,她终于可以获得解答了。
“我阿娘跟嫂嫂们呢?”她的声音里面,有着强烈的压抑。
“路氏女眷除了则王妃。没入教坊,但是在执行官抵达的时候,路是女眷已经全部自裁了。”路家人的硬底气,让他遭受了无止尽的骂名,其实当初他属意的是贬为平民,但是朝堂上的官员连番威逼,那时他才知道路国舅平时帮他把百官压制得妥贴,让他没有后顾之忧,他在百官你一言、我一语的参奏当中下了灭路家满门的圣旨,他甚至无法好好让青絮下葬,本来青絮是要被挫骨扬灰的,但他实在无法应允,只得一口薄棺,没有祭享的葬了她。
只有他最亲近的内侍知道,罪妇路青絮下葬时,穿的是整套的皇后正装,他想这么做,因为在他心中,她依旧是他的正妻,不过这也是他的自私,想来她已经不想当他的妻了吧。
只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,也不应该告诉青絮了,就算他那时有千万个放过路家人的想法,都不能改变他无能的让路家覆亡,路家人因为他而凋零的事实。
青絮的拳头握了又放、放了又握,纤细的背影因为抽泣着,看起来无比的惹人怜爱,可是他不能安慰她,他没有资格。
“我刚出生的是姪儿还是侄女?”青絮的胸口空荡荡的,却逼着自己继续面对现实。这些问题纠缠她很久、很深,可是她无法得知,现在从楚敬的嘴里说出来,就像是在她的心头浇上了滚水,烧得她痛苦不堪。
她感觉仿佛灵魂被人强制从身躯抽走了,她想起了那时候大嫂辛苦挺着大肚子的模样,是那么幸福、如此充满希望。泪水似乎已经止不住,她抽泣着,楚敬的手伸到半空中,却不敢触碰她。
“是个女孩儿,执行官抵达的时候,已经断气了。”路家期待已久的女孩儿,也被她的母亲带往极乐世界了。
嫂嫂们的决绝让青絮的泪水流得更急了,她也生为母亲,是什么样的绝望,让嫂嫂亲手扼死了自己的女儿?这就是她的爱情所造成的后果,她恨透了楚敬、恨透了自己!
青絮为了自己曾经想找理由原谅楚敬而鄙弃自己。他们两个人都应该要受苦,他们两个人都合该下地狱!
“修恒跟修芮呢?”那两个可爱、冰雪聪明的孩子,也被姑姑害死了吗?
“执行官抵达的时候......修芮已经冰冷了。”他不敢说出死字。
青絮没有注意到他只说了修芮一个人,她的情绪爆发了,”你怎么忍心!你怎么忍心!修恒他敬爱你!他崇拜你啊!”由于当年膝下空虚,青絮很常召两个侄子进宫陪伴,那时候两个孩子都和楚敬相处愉快,修恒特别喜欢这个姑父,总是亦步亦趋的跟着,姑父姑父的唤着,她以为楚敬是喜欢修恒的,他还曾手把手的教过修恒骑大马。
“……”是啊,他怎么忍心?早先在路二身死的时候,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,午夜梦回时,他会梦见路二瞪大眼睛、不可置信的样子。射死路二的一瞬间他有着一股莫名的成就感,觉得自己总算有一回赢过路家儿郎,可是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空洞,他知道他和青絮的时间已经停止了。
他曾经安慰自己,历史上被皇帝抄家的后妃可不只她一个,就她硬要选择这条决绝的路,但再多的借口,都不能堵住青絮死后的那种空虚。
路家抄家的那一天,他在日落时分进了路家,里面已经安静无声、无人了,所有的死尸都已经被拖出去了,那一天好像成为永恒,一次一次的在他不注意的时候,出来一遍一遍的凌迟他。
而如今,他和青絮的时间再次停止了,这一次,他可能无法再让时间转动了。
听完楚敬的话,青絮觉得仿佛被狠狠的打了几巴掌,那股对楚敬的爱、愧疚,这段时间所累积的点点滴滴,瞬间烟消云散了,而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愤怒及复仇的欲望。
她下了床,慢慢地穿上了衣服,走出了太极殿,她有如一抹游尸,在偌大的皇城里面走着走着,没有人敢向前向她搭话,她一路步行,绕了皇城好大一圈,有时走走停停、似嗔似笑、时而清醒时而疯癫。
她为了爱情把自己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,没有办法再看着外头的花花世界,也把自己的家人葬在了皇权的漩涡里。
停下脚步,她脸上的哀色渐渐退去,从今而后,她只为家人和儿子而活,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对自己的惩罚,也是对楚敬的。
在这一世只有一个美好的结晶,那便是阿蛮,想起儿子软嫩的脸庞,青絮的心稍微产生了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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